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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2. 失联

艾达很想开枪,但最终放过了她。

 

如果要艾达坦诚面对自己的内心,在那一瞬间,她知道内心深处最冷漠最嗜杀的一面,如关押已久的重刑犯越狱而逃,从枷锁的严丝合缝中一点点渗出蔓延。

 

那个当下,无人会阻止她。里昂被「关押」在无菌隔离室里,而她们所在地点离安全区也有段距离,没人会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如果艾达放纵自己被情绪和冲动彻底压倒,即便真的开枪,又有谁会在意在这个满是抢劫犯流窜、病毒横行的布朗克斯区,一个独身的女记者被当街射击死亡呢?

 

短短几秒,艾达在心中盘算得一清二楚。

 

“我最讨厌别人挡路。”艾达显然被惹毛了,她举着枪不打算要放下来的样子,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表情。

 

她不是没有真的杀过人。那些还未彻底变异,尚存有人性和知觉的感染者,艾达也曾经解决或者替他们解脱过不少。从各种意义来说,那也算是杀人。

 

艾达一点也不介意自己手上再多条人命。

 

那也是生活在安逸中的妻子,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和凶杀这么近。从小接受良好教育、遵循着起码道德准则的她,第一次看清站在这个世界阴暗面的人,绝不会按照自己所知的法律和规则行事。

 

她惊恐又愤怒地看着眼前黝黑的枪口,近在咫尺的距离间,她能闻到死亡的冰冷气息和这把枪的确开过火的味道。

 

她甚至来不及思考,面前这个亚裔面孔的红衣女人究竟是什么来历。这个女人满身裹挟着冰一样的杀气和凛冽温度。逐渐暗淡的天色下,她的棕色瞳孔里看不到任何人类的感情和知觉。好像只要她想,便能够坦然镇定地随时夺走别人的生命。

 

几分钟前还极为勇敢的妻子,此时没有半分之前的挑衅和理直气壮。也许是死亡让一切都显得微不足道。当然,她仍然爱着里昂,也还想保护自己的婚姻,但她微抖着张开双唇想说些什么,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不过如此。

 

艾达在心中不屑冷笑。她更加觉得里昂为了保护这个女人而身涉险境压根不值得,不过是个怕死的自私可怜虫。心中原本翻腾的怒火,像是快要溢出火山口又瞬间熄灭的岩浆。

 

促使这位已经被激怒且动了杀意的女士最后放下枪的原因,当然不只因为,艾达不想参与这种无聊的感情争斗,更多的是因为,里昂仍像最后一道拦住她的人性边界的准绳,横在艾达踏入深渊的路口。

 

他是她保持最后一丝人性和怜悯的原因。

 

艾达扔下那个女人独自离开,而被前一秒刚从死亡威胁下侥幸逃过一劫的妻子,全身发麻呆愣在原地挪不了一步,也没有力气再伸手拦住她的去路。

 

自那以后,里昂便彻底失去了艾达的行踪。

 

这原本对里昂来说并不算奇怪,艾达行踪飘忽不定已是司空见惯。只不过这次里昂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以往即便她消失不见,总也会留下一些讯息和特别的行迹暗示自己仍然安全活着。

 

可这次,艾达是安安静静地消失了,没有行动代码,也无任何活动迹象,甚至连武器交易记录里昂都找不到半点线索,也看不到她任何行动的消息和路线。

 

要么她躲到了里昂找不到的地方,要么她已经死了。

 

虽然里昂自己更倾向前一种可能,但这样的想法光是猜测就足够令他感到恐慌和担忧。他一直怀揣着一种极为矛盾的心情和思绪,犹豫着该不该去寻找她的行踪。

 

可能艾达是真的不想被打扰到,也可能她是真的遇到了麻烦。可无论哪种都让里昂不太好受,他不喜欢这样悬在空中的感觉,更不喜欢提心吊胆的猜测。

 

起初并不知道发生什么的里昂有点摸不着头脑,他努力回忆分别前艾达的每句话和每个表情,试图找到哪怕一点点提示也好。里昂明白艾达对自己之前冒险的行为感到不满甚至恼怒,可若仅是如此,艾达决不会等收到他确认安然无恙的消息才放心离开。

 

他们最后的联络就停留在那天。

 

里昂觉得自己像是被单方面挂断的信号,无论自己如何拨通那些号码,始终等不到想要的人接听电话。

 

可现实并没有允许里昂有太多时间沉溺在这些事里,病毒有迹象开始在全美扩散,各州都陆续宣布有病毒感染者的存在。恐慌的民众、缓慢的医疗救护、甚至连议员都有被隔离观察的病例。很快,白宫也传出总统接触过可能会感染病毒的议员,从而有感染风险的消息。

 

一切发生得令人措手不及。

 

里昂结束隔离期还来不及休息就即刻赶回华盛顿,这些天他几乎是住在了白宫,在确认总统完全脱离感染风险以前,他没有可能会离开这里。

 

分身乏术的里昂此时已没有机会和精力再去追寻艾达的下落,因此不得不找一些自己的「情报关系」随时注意艾达的动向。


还是一无所获。

 

这让数天不合眼、繁忙的特勤工作后的他感到精疲力尽。里昂终于找到两个小时抽空回家洗个澡,再翻几件衣服方便自己能住在办公室或是别的什么地方。

 

他觉得自己身上的味道就像是在沙滩上被晒干的沙丁鱼。

 

坦白说,若是要里昂自己选,他宁愿找个酒店或者汽车旅馆将就一宿,从而避免自己回去必须要面对的人和事。可当自己翻开手机看见那些本不在自己期待之中的未接电话,心里的负罪感就开始滋长。

 

肯尼迪并不后悔做的决定,不过他也认为自己对此应当负有责任。这些事迟早都要有了结的一天,也许回避许久之后,开始面对并不是件坏事。

 

所以他回了家。

 

也毫不意外地遇到在家的妻子。尽管里昂已提出离婚的要求,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他们根本没有机会好好面对面地谈一谈。先是布朗克斯的病毒,再是里昂险些被感染从而隔离了一段时间,现在又是白宫和总统。

 

里昂深深叹了口气,拿出这些日子里,自己仅剩不多的良好耐心轻轻地对妻子说了声「嗨」。不过她的脸色颇为憔悴,也没有什么精神回应他,像是很久都没有休息好,那一头原本光泽亮丽的棕发也有些失去光芒。

 

“我见过她了。”妻子在犹豫着是否要开口的里昂之前开了口,声音暗哑。

 

“谁?”里昂心中一紧,连眉头也拧成一团。

 

“那个女人。”

 

她不知道自己独自坚强地度过慌乱惊恐的时间后,为什么再次见到里昂,再提起那个红衣女人,她会忍不住想要落泪,而自己明明不是这样软弱的人。

 

“你什么时候见过她?”里昂的声音陡然严肃认真许多,还有几分催促妻子说出实话的压迫。

 

他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见到艾达。

 

妻子本不想原原本本讲事情告诉他,直到现在,回想起那个女人毫无罪恶感、死神般拿枪抵着自己脑袋,仍让她心有余悸。无论如何,她无法想象以里昂的正义感和个性,怎么会和这样的女人扯上关系。

 

不过以肯尼迪特工的专业性,他绝无可能放过这个消息。在听完妻子不算平静的讲述后,他的神情并没有变得放松,反而更为严厉,他的脸上有种认定妻子搞砸在前的无奈恼怒表情。

 

“你想怎么找我麻烦都可以。”里昂一手撑在桌上,另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腰带上,接着说:

 

“但绝不许找她事。”

 

里昂微微闭眼像是思考又像欲言又止,他紧抿着的嘴唇没有像妻子预想中的那样安慰她,倒像把责备强行都咽进了肚子,又妥协般地叹息:

 

“我只说这一次。”

 

说罢,里昂已完全没心情再去谈什么别的事情,他只觉得疲惫,急需将自己浸泡在热水里。

 

过去的时间中,里昂一直迷惑又得不到解答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他明白为什么艾达消失得无影无踪,也明白为什么艾达没有真的动手伤害她。

 

即便自己并没有在亲眼见到,妻子口中形容的场景,他多少有点怀疑她是不是夸大了事实,可这不妨碍他确信,艾达的举动确实是被激怒也真的动了杀念。

 

她极少这样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也极少被人挑动,就连里昂也几乎没见过她在自己面前,真正彻底展露怒意的样子。她的情绪和极度理智,如同一台精密的仪器分毫不差。

 

即便在浣熊市,也没有。

 

肯尼迪闭眼仰面躺在温暖的浴缸里,任由热水漫过自己的身体和每寸皮肤。当水浸漫至胸膛,人总是能感受到一股憋闷而无法抒发、难以呼吸的感觉。

 

这种感觉正是里昂的心情。

 

疲倦在加温的热水下越发侵袭大脑,那些被锁住的过往也在里昂松懈之时趁虚而入。他的心中隐隐不安这次会是重蹈覆辙,他们彻底闹翻的那次。

 

不仅是妻子,就连里昂都曾在心中无数次问自己,到底是什么让所有人走到了这样难以收场的地步。他不是没有试过向艾达提出过在一起的提议,但全都被她以各种各样在他看来冠冕堂皇的理由挡了回去。

 

以至于里昂开始相信,艾达确实不想和自己在一起。

 

当里昂将自己抛进装满热水的浴缸时,艾达正独自裹紧大衣,站在空荡又冷风呼啸的酒店顶楼,顶层的夜风吹得她发丝凌乱,眼睛也本能的眯了起来。

 

她看见不远处的开放式餐厅门口,一对情侣正在为什么事情而争执,他们说的不是英语,争吵的语速也很快,所以她没有听清他们争吵的原因是什么。

 

不过他们的脸色愠怒,显然不会是在调情。

 

里昂结婚前,他们彻底闹翻的那次也差不多是这样的情况。肯尼迪为那顿晚餐准备了很久,艾达能看出来他接下来想干什么。

 

她本该,却没有去阻止事情发展,艾达说不清,可能心里还有一丝侥幸,里昂也许不会坦白,也许她也承认,自己在期待着什么。这种既担心又期待复杂心绪,渴望又忍不住后退的矛盾,让艾达的判断前所未有的混乱。

 

里昂一直以来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艾达明显不忍心回绝自己,又无法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而对于艾达来说,这份感情赌上的会是他们永远无法解开的命运。

 

对于里昂来说,代价更高。

 

兰祥市和高橡树市事件后,尽管在艾达的帮助下,里昂拥有了证明自己清白和扳倒西蒙斯·C·德雷克的关键证据。可此事牵涉甚广,尤其是连现任总统都未曾幸免罹难,身为总统直属特工的里昂还是难逃主谋或是帮凶的嫌疑。

 

调查听证会持续将近一年之久,里昂和海伦娜接受了无数调查和听证传讯,在调查尚未结束之时,各种不实传言和定罪的论调就甚嚣尘上。

 

若是仅此而已,艾达也不至于格外在意。偏偏里昂在任务中误认并坚持保护卡拉·拉达梅斯的行为,被指控了一条「与国际通缉间谍勾结叛国」的罪名。

 

肯尼迪特工确实没有和卡拉·拉达梅斯叛国,但他的确和国际通缉间谍艾达·王有「勾结」。直到事情过去了那么多年,里昂虽早已摆脱罪名和嫌疑,但这项指控却时常如影随形。

 

就算里昂本人并不在意,艾达也没办法让他冒着生命和名誉的风险,而自己却心安理得。艾达有时会想,这也许就是自己为相识之初利用里昂要付出的代价和偿还。

 

紧接着是伦敦的爆炸案,里昂因为「前科」的原因再次遭到安全局的调查。得到消息的艾达第一时间就清空了所有和里昂有过联系的证据,将自己变成了一个不存在的人或是永远抓不到的影子。

 

艾达明白里昂的不满从何而来,如果有别的选择,谁又愿意成为一个不存在的人呢?正如里昂不会为了保全自己,就向任何人供述自己的存在,艾达也不过是在做同样的事情而已。

 

里昂在布朗克斯遇袭的事,艾达心中清楚,这场冲突的原因实际上还是自己和里昂复杂而难以解决的关系。

 

没有人能替他们指出明确的方向,又有太多障碍横亘在自己想要走到里昂身边的路,她知道这些自己单方面做的决定对里昂并不公平,但也只能暂时消失不见。

 

她没法说实话,更没法说谎。


望着不远处还吵得不可开交的年轻情侣,艾达好像看见了那晚和里昂争执的自己,她像是怀揣着无数秘密和沉重爱意的窃贼,在里昂面前逃无可逃,又不能认罪。

 

就这样吧,他们之间的亏欠,永远都算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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