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居三十题】相拥而眠
16:47，华盛顿时间。
难得能够准时下班的肯尼迪特工，在敲完今天安全日志的最后一字，按下保存上传键后，如释重负地伸了一个懒腰。
这一切都是因为今天是总统和第一夫人的结婚纪念日，即便是总统先生也不得不必须放下所有的外出活动，老老实实呆在白宫，做一晚上听话的丈夫。
里昂打开手机，手指按下了几个字母，很快就将这份邮件发了出去。而这份邮件的收件人，却远在距离华盛顿700英里的芝加哥。
虽然他们今天的距离有点远，但这份邮件也不过几秒钟时间飞到了艾达的手机里。那时她正坐在一家隐秘的餐厅，对面是一个身着西装，戴着厚镜片眼镜的男人，他看上去十分严肃也有些刻板，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打眼望上去会让人以为他是什么生意人的掮客。
他的手指在桌面上十分有节奏地扣出声响，这样规律的声音让艾达心下有些烦躁，她忍不住微皱眉头，桌面上的手机震动恰好打断了这令艾达厌烦的声音。
感谢上帝。
她拿起手机、打开收件箱，映入眼帘的姓名让艾达神色毫不自觉地软化了许多。是里昂的消息，内容也一如既往的简单明了：
「time？」
阅后艾达的眉梢微微上挑后又哼笑了一声：看来今天肯尼迪特工的手气很顺，否则他不会这么早就问自己今天会几点返回华盛顿。
这看上去过于简洁到有些公事公办的邮件，是里昂和艾达特有的交流方式。他们那些见鬼的工作让艾达和里昂直接跳过那些问候和铺垫，才好直入主题。
「赶不上晚餐。」
对面坐着尊贵又难缠的「客户」，让艾达没有心情更懒得敷衍，但考虑到这个任务还不算彻底完成，她不得不考虑表现得比真实想法更礼貌和富有耐心一些。比如，过了好久才同样简单地回复里昂的邮件。
雇主对细节的吹毛求疵让她预感今天这场交谈不会太早结束，芝加哥到华盛顿的飞行至少也需要1小时39分钟，她能在24:00前回到华盛顿就算是万幸了。
看来今天肯尼迪先生又得一个人吃晚餐了。
其实按照艾达的任务习惯和她注重效率的做法，这种情况她会选择在芝加哥的汽车旅馆将就一晚，这样她好有更多时间好好休息。
不过和里昂住到一起的决定改变了很多。
仔细想来这段时间为了这个任务，艾达和里昂虽然住在一起，却几乎碰不上面。肯尼迪特工的工作外勤早是家常便饭，艾达也同样早出晚归。他们像是生活在不同时空的同一间公寓里，几乎碰不上面。
算算时间，艾达觉得自己也应该真正意义上的回去一趟。至少不能在这样的同住状态下，表现得好像自己只是住在酒店那样。虽然里昂没有表现出来，但她能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他藏也藏不住的小情绪。
彼时里昂收到艾达传来的简讯时，他正在超级市场的货架旁犹豫着自己该拿白兰地还是啤酒。当肯尼迪看到邮件内容时，难以避免失望地撇了撇嘴。但最终里昂还是放下了手里握住的白兰地酒瓶，转而拖着推车倒退几步，拎了一打啤酒放进购物车。
肯尼迪在心里说服自己，这样的选择是因为啤酒更适合足球赛，而不是因为艾达很有可能会在凌晨三点多鬼一样悄无声息地突然回到公寓。
他们住在一起已有一段时间。
这种再寻常不过的情侣一样的生活，对于他们这样早已习惯单独行动的人，反而成为一个巨大的改变。尽管他们早已对彼此十分了解，甚至里昂和艾达起初都认为，这不过就是换一个地方居住的问题。但在刚开始的那段时间，他们的确花了点时间才适应自己的生活里会出现很多未知的变化。
比如，艾达时常为了任务和工作日夜颠倒，里昂很理解，但不喜欢她因此把自己这里近乎当作旅馆的行为。再比如，里昂热爱白兰地和威士忌，而极度自律的艾达却滴酒不沾。
他们当然没有为这种小事争执，但艾达却以某次里昂过度醉酒为借口半个月没有回家，好让自己没有顾虑和愧疚地完成任务。
这事让里昂很不爽，却又无从发泄，他被艾达堵得一点脾气都没有。不过，作为特工的里昂，对目标尤为有耐心，而艾达也不是毫无弱点。在她完成任务偷偷溜回公寓的那个晚上，近战成绩几乎完美的肯尼迪特工毫不费力地就将艾达压在床上。
整晚都没有放开。
从那时起，他们似乎找到了另一种有趣的相处方式，不致命却也危险得令他们忍不住心跳加速，互相追逐着对方的弱点和死穴，沉溺其中并以此为乐。
很多年后，艾达仍然清楚记得，里昂提议他们应该住到一起是在迈阿密一个火热的夜晚。他们才刚结束一场危险的任务，里昂在追击军火贩子时受了枪伤。
虽然这样惊险的时刻时有发生，对艾达和里昂这样走在生死边缘的人，可以说是家常便饭。艾达替里昂包扎伤口时，还是会习惯性地皱起眉头，将嘴唇不满地抿成一条线。
这样的场景让里昂会想起一些熟悉的过往，想起他们的相遇，想起艾达在浣熊市地下研究所，也是这样为自己处理伤口。
安奈特·博肯那一枪射得很准，而且火力很猛。时至今日，里昂旧伤的位置还会在一些湿冷的季节隐隐作痛，提醒着他那天和什么人经历了些什么事。
昏暗而闪烁的灯光下，艾达被额前碎发阴影遮住的脸庞，在失血的里昂的眼里也变得不那么真切。
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拨开她的头发，想要看清她脸上的表情。里昂的手上还残留着淡淡的硝石味道，艾达没有介意里昂还没有清理过的手弄脏她的脸，因为艾达想象得到，自己脸上大约沾染着明显的战火和灰尘痕迹。
过于安静的空气中，隐约渗透出一丝年轻人才会有的局促和紧张味道。
肯尼迪那双温柔又性感的蓝色眼睛在轻微抖动的金色睫毛下，像是会说话一样，是他特有的可爱迷惑和迟疑，里昂的注视让艾达在想他下一秒是不是会吻自己。
如果不是他们刚经历过枪林弹雨，炎热的迈阿密才有的那种炙热浪漫的味道酝酿下，这样微妙而熟稔的感觉都快让人信以为真，他们就是一对出来旅行的普通情侣。
“想睡会吗？”艾达看着里昂因为伤后用药而逐渐放缓的眼动速度，她知道药物正在起效，短暂的失血也会令人出现无力困倦的症状。
她猜他现在一定很困。
“你呢？”里昂的确有些昏昏欲睡，他懒得去整理被半脱掉的衬衫，眼神一直跟着艾达收拾药箱：
“要不要休息一下？”
男人尽管受了些伤，观察力仍十分敏锐，他语气温柔得像一首催眠曲。里昂能看出她眼神里的疲惫。他们一起奔袭了将近18个小时，艾达几乎没怎么休息过，一直保持着高度清醒。而后自己受伤，担忧和极度小心在生理上消耗了更多精力。
里昂能感觉得到她已经濒临极限了。
本想去找点食物的艾达，在听到里昂的话后，不知怎么地深深叹了一口气，而后好像全身突然被疲倦地藤蔓的困住。她抬手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接着放下药箱，坐回到里昂身旁叹道：
“也好。”
躺在沙发上的里昂挪出了一片空间，以足够容纳艾达侧身躺下。好在艾达身型纤细，这件安全屋里唯一可供休息的沙发大小也足够两人短暂休憩一下。
艾达小心避开里昂的伤位置才放心躺下，他们的距离很近。艾达背对着里昂，她的后脑刚好碰到里昂的肩膀，肯尼迪的手臂横在艾达的腰上，抱着她紧贴自己的胸膛。
温热的怀抱、平稳有力的心跳，从艾达的后背缓慢传递感受。她尚未彻底放松的神经和警惕本能，被他的体温和真实呼吸一点点融化，睡意一涌而上。里昂能闻到她身上和发丝间夹杂着汗水、火药还有她才会有的味道。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头发。
这种与欲望无关的瞬间，像是一下关掉了他们，尤其是艾达思考的开关，让她开始有点希望这样的感觉能够持续且永不消失，里昂更是如此。
所以这个提议出现时，艾达没有拒绝。
如果一定要说实话，在答应的那秒，她就有点想反悔，不过里昂没有给她这个机会。这都要归功于艾达这么些年来的反复无常，对此，肯尼迪特工已经能很好的适应，并且能够提前作出反应了。
肯尼迪说不上是个十分浪漫的男人，实际上，在艾达看来他迟钝又傻得要命。不过，在一些重要时刻，里昂总是有自己的坚持。
后来那天晚上她和里昂坐在海滩的酒吧，两人都心不在焉地摇晃着手里的酒杯。杯中的酒精在桌面中心的摇晃烛光的折射下，在洁白的桌布上投出颜色各异的光线。耳旁是舒缓又暧昧的伦巴曲，仿佛情人忧伤又深情低声耳语。
那首曲子后来成了艾达最喜欢的一首歌。
回忆流转，当艾达收敛起流淌的回忆和思绪，她已经站在了公寓门前，隔着门能听见房间里隐约传来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听起来像是电视机里的球赛转播。她看了一眼手表，上面的时针已经快要指向凌晨12点。
看来今天肯尼迪先生十分坚持要等到她回来才会睡觉。
艾达打开门时，里昂闻声睁开了睡眼朦胧的双眼，他揉了揉眼睛，回头望向刚走进门，脱掉高跟鞋的艾达。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因为困倦的睡意尚未消散，甚至差点碰倒沙发脚的空啤酒瓶。
他挠了挠脖子，眯着眼确认过手机上的时间，说道：“晚上好，辛德瑞拉。”
“晚上好，辛巴。”
刚睡醒的里昂一头略微凌乱的金发，看上去很像一只还没彻底清醒的狮子。艾达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他在笑自己像是午夜12点失去魔法必须回家的「灰姑娘」。
“为什么不回你的「洞穴」睡？”艾达扫了一眼地上的啤酒后便径直走进卧室。
他喝了两瓶。
里昂的谨慎和小心让艾达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打开衣柜拿了几件衣服准备进入浴室，一整天的颠簸和风尘仆仆，让她急需热水澡来彻底放松自己无法松弛的精神。
随后里昂也跟了进来，他看上去比刚才的样子清醒不少，他回答：“因为我还没洗澡。”
不知道艾达是不是在等里昂回答，他的话音刚落，浴室里便传出了水声。里昂知道她一向都有必须洗澡的习惯，也像往常那样打算等她洗完。
浴室的门被突然拉开半边，艾达露出一边肩膀探出头问道：“你要不要一起？”
如果现在他们才刚住一起，里昂一定对这种的「邀请」来者不拒，当即答应。不过考虑到艾达的飞行时间，他不认为今晚会是什么浪漫之夜。当然，他还是会对这个不错的提议欣然接受：
“我去把酒瓶收拾完就来。”
艾达躺在浴缸里昏昏欲睡时，里昂打开淋浴花洒的声音让她一下清醒不少。他看了一眼倚在浴缸里的艾达，浸满浴缸的泡沫上下浮动，也埋住她大部分身体，只有两个肩膀露在空气里。
“事情不顺利？”里昂本没想提，他们也说定过尽量不提这些。但艾达困倦的样子让他忍不住开口，他在淋浴里转了个身，接着说道：
“你看起来累坏了。”
“很明显？”艾达慵懒地回头看了一眼站在淋浴下被水打湿的里昂，和他分明的腹肌。被热水的浸泡过后，她的脸上因为热水泛出明显的粉红色，看起来像是一朵沾染露水的粉色玫瑰。
淋浴的水声戛然而止。
“有一点。”里昂扶过艾达柔软的肩膀，长腿一迈坐进浴缸，轻而易举挤进了浴缸坐在艾达的背后，因为里昂的加入水面溢出很多，水汽蒸腾而上。
女人对此类情形已习以为常，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他的怀里，里昂很自然的揽住她一点力气都没有的腰，让她不至于无法支撑而滑进水里。
浴室的灯光明亮，在水雾中照得模糊柔美。这里除了溢出流到瓷砖上的水声外，再无交谈的声音。艾达没有再说话，里昂也没有接着多问什么。尽管他们没有见面的日子里，他很担心她。
不着寸缕相拥，没有半点欲望沾染。
如此安静而缓慢的时间大约持续了20分钟，里昂晃醒了怀里的艾达，提醒道：
“我想起来还有文件要传，你不能泡太久。”
艾达睁开眼淡淡嗯过一声，她趴在浴缸边看着里昂起身擦干套上睡袍离开浴室。她深吸了一口气后感觉整个人都舒展不少，对艾达来说，没有什么是热水澡解决不了的，即使有，也不会很多。
女人的睡前工作总是比处理定时炸弹还要多。起初刚住到一起的时候，里昂几乎每次都会怀疑艾达是不是在浴室里藏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甚至怀疑她因为泡水太久缺氧昏睡在浴室里。
现在他已经能够见怪不怪了，当艾达擦干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时，里昂已经处理完收尾工作，四平八稳地躺进被子里了。
里昂侧躺朝着艾达惯睡的那一边，一只手臂还放在外面，艾达坐在床边也能听到他明显的鼻息声。
当然，艾达猜里昂没有真的睡过去，因为他的呼吸频率太过平稳规律，显而易见他只是闭着眼还保持清醒。
不过即便里昂真的睡着，在走出浴室门的那一刻，她相信里昂已然恢复大半清醒，因为这是他们都有的职业本能。
艾达掀开自己那边的被子躺了进去，里昂的手臂像是受到指引一样横在她的腰上，习惯性地贴了上来。熟悉的温度在彼此的皮肤上传递，还带着湿润浴后的水汽味道充斥着鼻腔。
似乎是从迈阿密那晚之后开始，里昂便有了这样的习惯。
同样感受到温度和里昂手臂力量的艾达，侧头道：“你没睡着。”
她的语气很平静，没有上扬，说明这并不是她的疑问。
“没有你我睡不着。”里昂仍旧没有睁开眼。
说实话，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很难不让艾达动心。他们有段时间没有像普通情侣那样，如此安静、寻常地躺在一起度过共眠的一晚。里昂很想吻她，可这样的安静拥抱让他们在接连几日的繁忙之后，都感到难得的平静和放松。
艾达轻笑着翻过了身。
里昂撑开眼皮，看着近在咫尺的艾达的脸，在床头昏暗的灯光下褪尽往日战场上犀利和肃杀的气息，也许那个舒适的热水澡也让她在此时显得格外柔和。
“怎么了？”男人的嗓音低沉还带着一丝爬升的困意。
女人朝他挪得更近，整个人都钻进了他的怀里。艾达将额头轻轻靠在里昂的喉结上，手搭上他的腰间，贪婪地汲取着他身上好闻和干燥睡袍上熟悉得令她想念的味道。
里昂很自然地把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上，将怀里的女人搂得更紧，唇角也不自觉地翘起一个弧度，他预感今晚自己会睡一个好觉。
“晚安，帅哥。”
